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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4.我有病

    

74.我有病



    “嗯。”陈渐程脸上的笑意加深。

    “另外,”徐泠洋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,浓密的睫羽遮住眼底的思绪,“把他从南极调回来吧。”

    陈渐程笑了一声,颇有些激动,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了两下,“要打吗?”

    “不打。”徐泠洋淡道。

    陈渐程的手僵在半空,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,徐泠洋是认为他们没有胜算吗?

    “打仗很简单,”徐泠洋抬眸看向陈渐程,“但是,这世间不止有我们,无辜的人不该遭受无妄之灾,他们不该为我们的好胜心和我们的胜负欲买单。”

    战争的爆发,受苦的往往是苍生。

    ——那个医生的梦想和人生都被毁掉了,所以他报复社会,他的罪行有人替他买单,可那死去的几个孩子,他们的冤屈谁来买单?

    林煜说这话的模样忽然浮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那场密室逃脱的剧本,被栽赃的小丑是无辜的,医生也可怜,可那些死去的孩子呢?他们就不可怜吗?

    苍生何辜?

    望着徐泠洋平静的脸庞,陈渐程明白他的意思了。

    他哼笑一声:“你和以前的差距还真大,也不知道是谁赋予了你人性。”

    徐泠洋抽了一口烟,“我要是还像以前,怎么可能会支持你跟祁衍在一起?你就偷着乐吧。”

    “啧,懒得跟你说。”

    嘴仗没打两句,祁衍来了,他双手插兜,精致漂亮的脸上布满阴云,屋里的俩人见此情形,心都提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跟林煜聊什么了?脸色怎么这样?”徐泠洋眯起眼睛。

    祁衍站在门口,没有进去的打算,“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有些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,让局内人自己领悟吧。

    俩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,徐泠洋坐不住了,站起身跟家里煤气漏气了一样,急吼吼地跑去听海阁。

    陈渐程也站起身,慢悠悠地走到祁衍身边,看了一眼徐泠洋扬长而去的身影,他摇头感慨:“这俩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跟他聊什么了?”祁衍望着他漆黑到泛金的双眸。

    “还能聊什么,这次地府的态度很明确了,我们也该拿点儿态度出来吧?”

    陈渐程满脸桀骜的样子就和祁衍初见他时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“会打起来吗?”祁衍的声音有些颤抖,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紧成拳。

    陈渐程扭头看他,仅仅对视的一眼,他就读懂了祁衍,也许真的到了那一天,祁衍就跟徐泠洋一样,在乎的是苍生,他不会站在他这边。

    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的关系有了裂痕呢?

    因为不是正缘,无法融合血石繁衍后嗣,他们俩虽然都没开口,可是都很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对这段感情的维护,就好像在欲盖弥彰,竭尽全力维持一段没有未来的感情。

    也是,没有后嗣,没有婚姻,甚至在大义方面也出现了分歧。

    陈渐程微微一笑,瞬间收敛起眼中的失望,他温柔地抚摸着祁衍光滑如玉的脸,“你放心,倘若真的到了这一天,我一定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哪怕爱情只剩一层表象,他也要牢牢抓住。

    祁衍瞳孔一震,心脏猛地一阵刺痛,却尽力扯出一抹安慰的笑。

    陈渐程的过去祁衍只知道冰山一角,而藏起的一部分,那将是祁衍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山。

    偌大的实验室弥漫着钢铁的刺鼻气味,试验结束,一地狼藉。

    严琮坐在桌子上,白大褂已经脏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,他按下手边的传讯器,“试验完成,可以投入使用了。”

    他松开按钮,戏谑的目光投向一台老式的播音机,里面正丝丝拉拉的传出一些声音:“放开……放……救我……”

    端正的脸扯出一抹森然的笑,严琮眼中爬满邪气:“安静些,虽然没有一个好的躯体,但是感谢我吧嘉礼,是我赐予了你永生。”

    播音机刺啦两声,声音戛然停了,可昭示着生命电波的红色信号灯始终亮着。

    风停了,听海阁的薄纱窗帘静静垂了下去,蒲团上的人丝毫没受到影响,仍旧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,闭目养神,脑中始终回荡着梵音,可加上檀香的气味,林煜也没办法记起任何经文。

    “唉……”他长叹一声,手肘撑在腿上,痛苦地扶额。

    视野中忽然落入一双长腿,林煜猛一抬头正对上徐泠洋寒冰似的眸子,寒气四溢的目光和要他去死的那天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看见林煜在蒲团上打坐的样子,徐泠洋瞬间明白祁衍的意思了,他是想说林煜想出家!妈的,林煜专心的程度甚至都没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阳光洒在他身上,檀香环绕,一副岁月静好安宁祥和的模样。

    徐泠洋梦中的样子重合了,那位坐在莲台上清冷的佛子,是他爱了一辈子的人!

    徐泠洋气到手都在抖,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,他二话不说,拽住林煜的衣领子,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把他从蒲团上拽起来往山顶别墅里走。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?!”林煜厉声质问他,徐泠洋的手劲大到他根本挣脱不了,越挣扎领口就收的越紧,勒得他都快喘不过气了,他搞不懂,怎么一见面徐泠洋就发疯!

    徐泠洋下颚线紧绷,一句话都不说,后槽牙都快咬碎了。

    想他徐泠洋活了二十五年,什么样的人没见过,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得到过?偏偏就林煜这个木头,空有一副好皮囊,说话不中听,床上也不够sao,可他妈的他偏偏就是喜欢他。

    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?

    徐泠洋都恨不得掐死他。

    在电梯里,林煜挣扎的更厉害了,徐泠洋一把掐住他的下巴,恶狠狠的说:“既然那么想当和尚,你要是有种的话那天干嘛勾引我?你明明知道老子最烦你装清高,你他妈存心膈应我是吧?”

    林煜眸光震铄,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徐泠洋。

    他确实不该这么做,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,明目张胆地修行未免太不给人家面子了。

    可他还没来得及道歉呢,电梯门开了,徐泠洋一把给了拽了进去,七拐八绕地把林煜带进了心理治疗室。

    心理医生手疾眼快地把电脑上的蜘蛛纸牌关掉,一脸懵逼的看着徐泠洋把一个面容文静的男人丢在他面前,恶狠狠地指着这个人对他说:“给他洗脑,他有病。”

    只要把林煜脑子里的经文洗掉,他应该就出不了家了。

    “啊?”心理医生惊讶出声。

    林煜强自震定心神,深吸几口气,“你到底是哪儿不顺心?”

    徐泠洋特别傲娇地瞅了他一眼,然后把脸撇到一边去,“别跟我讲话,我不想听见你说一个字。”

    他现在看见林煜就想起那个梦,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夜,结果一掀盖头,自己老婆变成了和尚,再加上苏天翊为了爱情舍弃性命……徐泠洋更害怕了。

    他这辈子的担惊受怕都源于林煜!

    他又想掐死这个男人了。

    心理医生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扫描,他觉得徐泠洋看上去比林煜有病。

    林煜定睛看了他数秒,脑中灵光一闪,忽然对心理医生说:“对,我有病,麻烦给我洗脑,全部洗掉。”

    徐泠洋惊愕的重新看他,在林煜平静的脸上,他猛然尝到了另一个意思,林煜这狗日的居然拿曾经的美好回忆来威胁他!他气急败坏的再次揪住林煜的衣领,“你他妈,你以为老子是苏天翊那只舔狗吗?”

    “不要扯到人家。”林煜突然有些无语,他的目的一眼就被徐泠洋看穿了,好没意思喔。

    徐泠洋瞪了他几秒,林煜面不改色地回望着他,俩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让心理医生恨不能遁地。

    直到秘书找了过来,这关系才被打破。

    听完秘书对试验结果的报告,徐泠洋脸上的阴云瞬间一扫而过,他跟丢垃圾似的,嫌弃地丢开林煜,转身跟秘书一起离开了。

    那报告好像是严琮的新发明,徐泠洋对此仿佛很重视。

    但是林煜无所谓,他不感兴趣,也不在乎。

    “医生,我想问一下,半个多月之前,徐泠洋因为什么缘故来进行心理治疗?”等这里只剩他们俩,林煜终于找到机会了。

    他是路痴,记不得来这里的路,只能趁这个机会赶紧问。

    心理医生有些为难地说:“这个是病人的隐私,我们不能透露。”

    林煜沉思两秒,神情严肃地说:“既然不方便透露,我就捡我想问的您来回答吧,只用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,这个不碍事吧?”

    “呃,我尽量吧。”心理医生见林煜在徐泠洋面前能不卑不亢,可见这人不一般,不能得罪。

    “十年前徐泠洋被柯义堂绑架过,据我所知,徐泠洋的胃病和情绪不稳定是否都是在那场绑架案中产生的?”林煜问。

    心理医生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除此之外徐泠洋还受过其他伤吗?”

    心理医生点点头,“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皮rou伤,但是这些都用法术治好了,不过董事长的眼睛在绑架时经过强光照射形成了短暂的失明,成为董事长之后日夜都忙着工作,眼睛就不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林煜听得心里泛酸,半年前在游乐园和徐泠洋比过枪法,虽然打了个平手,可林煜放水了,而徐泠洋却是全力以赴……

    “法术对眼疾无效吗?”林煜继续问。

    “不是无效,是董事长不愿意治疗,对他而言,枪法绝伦已经不重要了。”心理医生平静地回答。

    徐泠洋已经都不在意了,他连长生不老都不在意,又怎么可能在意金钱权势,就连感情,他也想过放弃林煜……

    林煜的心忽然犹如针刺一般疼,他弯下腰,手撑在身旁的桌子上。

    “您没事吧?”心理医生连忙关切地问。

    林煜摇了摇头,眼神空洞,嘴里机械地问:“这十年他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,是这三年才开始,之前陈董事长一直有劝他做心理治疗,但是董事长不愿意,直到三年前才同意。”

    “三年前?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?”林煜眼中溢满悲伤,三年前是徐泠洋回到他身边的时候。

    “老实说,十年前的绑架案给董事长带来的心理影响很大,他的解决办法就是以暴制暴,但是这样下去终归不是解决方法,刻意回避问题不代表他不存在,也许董事长是想克服这个阴影。”心理医生说。

    真的是这样吗?

    林煜心里存了几分怀疑,他也问不下去了,在佣人的带领下浑浑噩噩的回了听海阁。

    坐在卧榻上,偌大的听海阁只有他一个人。

    他知道,这三年的时间徐泠洋一直都在定期做心理治疗,就像约定好的每隔三个月和林煜相见一样,就像刻意在回避什么,在压抑什么。

    那几年徐泠洋过的是什么日子,林煜简直不敢想。

    “你该是恨死我了。”

    林煜看着远方的碧海蓝天喃喃出声,阳光浸在眼眶中渐渐变得模糊,他想不起徐泠洋曾经的样子了,可十年前告白的花光恰如今日的晚霞一样刺眼。

    原本不知道徐泠洋为什么突然拉他去洗脑,可佣人收走听海阁内的檀香和一切有关佛家的东西时,林煜就全明白了。

    当然他也无所谓了。

    从那之后又过了两天,晚上林煜正睡着,随着吱呀一声,没上锁的窗户被打开了,一个灵巧的身影钻了进来,他一抬头,正对上林煜冷漠的视线。

    “哥……”黑影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闭嘴!”林煜低喝一声,他掀开薄毯,赤着脚踩在地上,他将四周的窗户都检查了一遍,又轻轻拉开房门看了一眼外面,见外面没人,他这才放下心来,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:“我不是早就叫你走了吗?怎么又回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是来救你的。”少年激动地走过去拉住林煜的手腕。

    借着月色,林煜看见了一双白色的狐狸耳朵,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月色下欢快的舞动着,任池洵清澈的狐狸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。